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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花源里奉家村

来源:邵阳市对外文化交流协会撰稿:刘瑞君时间:2014-07-06点击:

     如果说北方的平原是最坦率的,那么南方的山是城府最深的,它随便一钩一点,便藏住一个圣旨无法抵达的桃源。
     和东晋时的武陵人一样,我们是被夹路桃花引诱着走进这个镇里的。刚刚离开的雪,将田野、山脉、河流都洗得骨格清奇。桃花并未绽开,星星点点的花苞,预告着一场盛大花事的来临,活脱脱就是让你下次不得不来的勾引。

     镇叫奉家镇,在新化与溆浦的边境线上,是雪峰山两千多年来不与外人道的一个古镇,亦是梅山蛮垌的一部分。抬首四望,山峰如聚,烟云紧锁,这里果真是陶渊明曾到此一游,并愿意为它交出生命的桃花源么?
    镇上人家一半以上姓奉,这是一个让人有点奇怪的姓。据说他们先祖是秦始皇的大儿子,为避“商鞅变法”之祸,改“秦”姓为形近的“奉”姓,迁妇孺老弱于此。雪峰山为这些避秦人挡去了杀戮,也曾为他们挡去一千多年的徭役,直至北宋时期一个叫奉朝瑞的将军在这里崛起和归隐,奉家镇才被皇帝盯上,纳入王权之下。即使如此,奉家镇依然是一座轻易不能进去的城堡,没有哪个皇帝能让它变成中原的正统模样。
     我们以一个牧童的心态信步而行,不去想林木深处是人间还天堂,宋人邵康节的诗在脑袋里关不住了:
     一去二三里,烟村四五家,楼台六七座,八九十枝花。
     文字的白描,委实一百倍地胜过颜色的铺陈。村中散落着许多古趣盎然的木楼,最爱黑黝黝的屋脊上,忽然翘起一角粉白的飞檐,敦厚含蓄中绽出一枝素雅明丽。家家户户,门庭洁净,倘若再上一炷香,便几乎是佛堂的模样。流连于民居楼阁中,不禁遐想,如果在它的厢房中住上一晚,或许能净化一些尘心吧。如果持卷夜读,也许能遇上狐仙添香吧。如果围炉煮酒,也许人生从此都有余香吧。款待过武陵人的古道热肠,传承到今天依然热呼呼的,踩坏了东西居然不必赔偿,还反过来安慰人,真叫人喜欢。

     缓缓展开的梯田里,叠着一层一层的春天的新绿,从一个山谷探入另一个坡地,又从坡地延展到河滩,牵牵连连,总是意犹未尽。它们是物质的,也是情感的。它们是活色生香的生活载体,也是安抚心灵的灵魂归宿。由陶渊明算起,迁客骚人,一生的职场沉浮,一生的纠结和烦难,最后都由田园牧歌来化解和救赎。
    镇里居然有湖,其实是塘,然而大得令人诧异,颇可泛轻舟了。水面波光粼粼,让人油然而生静水流深之感。周边黄发垂髫,或急走追蝶,或穿针引线,仿佛时光还停留在陶氏造访之时。这时候如果披个簑衣,垂钓水边,会有什么样的因果呢?如果掬一捧清水,洗脸上风尘,会有什么样的超度呢?
    沿阡陌漫走,简直分不清历史和现实,似乎仍然是武陵人走过的田埂,似乎仍是陶渊明描述过的那条河。但是当牛皮大鼓震天价地响起来的时候,你会发现,时间终是走到21世纪了。他们虽然不与世界共舞,但他们有他们热情奔放的过山谣,有他们巫神合一的傩戏,有他们虎虎生风的龙狮,龙狮里还套着一个传统剧目打桌拳,把钱粘在桌子上,在桌子上展开拳脚,直至最后倒立着用嘴把钱撕下来,这钱才算落到腰包里。宁静淡泊的陶氏遗风,与梅山蛮垌的尚武精神,构成了一个奇怪的奉家镇。
    柴桑人家,见远道而来的客人,说罢桃花又说樱桃,倘若肯舍得一身细肉,倒是野生樱桃吐苞的季节,但来者到底怯于微风细雨,山路泥泞,又算计着归途,竟悻悻作罢。
    倘若要寻一方幽静,何必周庄,何必乌镇。与其千里迢迢奔赴一个灯火辉煌处,不如回首,心上家园,从来都只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地方等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