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份家常豆腐
来源:天下隆回撰稿:欧阳文邦时间:2015-06-12点击：次
欧阳自贵回来了，从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回到了家乡湖南，他这一去就是整整14个春秋。自贵停留在长沙的那几天，隆回二中初74班、高160班的很多同学都从外地赶到，前来和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叙旧，微信朋友圈一时弥漫着浓浓的同窗情谊……
自贵是我的家门，我们出生于同一个乡镇，同在隆回二中读初中、高中，后来又一起求学于天津南开大学，彼此之间缘分真的不浅!由于他在学校比我高三四届，我俩交往其实并不多，但他却是我这一生中无法忘记的一个人。难得他这次回国，我一定要请这位值得尊重的学长吃顿饭、聊聊天。
说起这位学长对我的影响，不能不提到1994年。那年高考，隆回二中表现得并不出色，但欧阳自贵却是母校的亮点——他一举获得了隆回县应届生理科第一名，算上全县所有复读生，他也是不折不扣的第二名。在那个年代，隆回二中要诞生一个县级理科状元非常不容易，因为往年的理科状元几乎非隆回一中学子莫属。自贵在高考中扎扎实实为母校争了光，为学弟学妹树立了一座高峰，也让他的名字沸腾了整个校园。
一时之间，大家议论纷纷，到底谁是欧阳自贵?他读书怎么这么厉害?学校为什么不刊登一张照片让我们见识一下这位高人?的确，那年九月新学期伊始，学校并没有在光荣榜上刊登欧阳自贵的照片，这反倒让大家心目中的学霸在校园里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。自贵考上南开以后，这所名校在隆回二中的知名度大大提升，正在上高一的我，由于彼时的学习成绩刚刚“小荷初露”，只能望南开兴叹，但也就在那时，欧阳自贵和南开的名字开始珍藏在我的脑海里。
1997年高考后，面对文科581分的估分，我开始考虑填报南开大学为第一志愿，这一方面是因为南开符合自己的定位；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，欧阳自贵当年考上南开在二中校园影响太大了，如果我也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，那照样会在母校留下一个传说。少年时期的那种虚荣心让我最终把自己的高考志愿圈定在南开，也让我和周恩来总理的这所母校有了一生的缘分。
来到举目无亲的南开后，我最想见到的人自然是欧阳自贵，我真的很想知道：这个影响我志愿选择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?难忘1997年9月2日，我到达南开的第二天，就有人找上门来寻老乡，其中有个身影我看着熟悉，不用说，那人正是欧阳自贵。我们一见对方，立马惊讶不已、异口同声——原来是你!
的确，我和自贵虽然在隆回二中没有深交，但我们却也有一些共同记忆。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是：我和他还有欧阳恩吉一起在他们班的教室里打过一次牌。那时我心里还想，和我一起打牌的人，学习成绩肯定不咋的，将来必定考不上大学。没有想到，现实和想象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，当年坐在教室和我打牌的正是偶像级学霸欧阳自贵。
当天中午，在南开大学、天津大学就读的隆回籍学长集体为我们几个新生准备了午餐。正当我们欢聚在餐桌边点菜的时候，自贵突然插了一句话：“文邦这个人只吃素，不吃荤菜，请你们给他点一份家常豆腐。”
啊!自贵的话一下子把我惊呆了，好久才回过神来：“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肉呢?”
“你那时不是经常来141班的寝室找胡少涛他们给你带饭么，我哥哥和胡少涛一个班，我也住在他们寝室，经常听他们说起你这个特殊的饮食习惯。”自贵解释说。
经他这么一说，我一下子恍然大悟、百感交集：没有想到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地他乡，居然有这么一位和我并不熟知的学长，时隔多年依旧记得我这么一个独特的饮食习惯，还特意嘱咐其他人照顾我的特殊偏好。一股暖流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，进入大学的第一顿正餐，竟然留给我一份如此美好的回忆，一份洋溢着浓浓关爱的乡情。
说句实在话，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辈子就与素食为伍了。听兄长介绍说，母亲在43岁那年生下我，心疼得不得了，加上那时家里经济条件刚有好转，于是有什么好吃的就优先考虑给我吃。在我刚开始能吃米饭的时候，母亲有一次喂我吃了三两猪肉，也许是食肉过猛，自从那次后，我就再也不吃任何荤菜了，最喜欢吃的菜就是鸡蛋和豆腐，然后就是一些瓜果类的菜，再就是叶子菜之类的蔬菜。1990年我进入隆回二中读初中时，由于当时食堂可供选择的菜品不多，我几乎餐餐都是吃油豆腐或豆腐皮子，以至于卖饭的师母看到我从来都不问我吃什么，直接把油豆腐或豆腐皮子舀起来就是。
平心而论，隆回二中那时为了改善学生的生活还是做出了一些努力，饮食店的开办就是学校在这方面发力的一个明证。家庭经济条件较好的同学在大食堂打了饭之后，可以去饮食店买点小锅菜吃，口味比大食堂的菜要好很多。有个比较麻烦的问题是，大食堂不会只卖米饭给你，你必须饭菜一起买才会卖给你，所以想去饮食店买菜的同学先得到大食堂买一份菜才行。可想而知，对于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的同学来说，这显然是很难实现的。上有政策，下有对策。我们很多低年级的同学就找学长们给带饭：学长平时吃四两，我们给二两餐票给他，学长打了六两饭以后分二两给我们；然后再找一个学长给我们带二两，这样我们就有四两“光饭”了，然后欢呼雀跃地跑到饮食店去吃小锅菜。我那时就结交了这么一帮好学长，高91届胡少涛、龙志超、周路波、黄际强、彭国胜，高92届肖体忠、陈波、钱隆等人就是经常帮我带饭的“中国好学长”，他们在隆回二中求学时代对我的关心，我永远也无法忘怀。也正是通过学长带饭这种特殊的方式，欧阳自贵对我印象格外深刻，以至于来到南开后还依然记得我不吃荤菜这个怪癖。每次在南开的隆回老乡聚会上，他总会在点菜时提醒人家——麻烦点一份家常豆腐。
踏入社会以后，偶尔我也会碰到一些应酬，别人请吃饭点上大鱼大肉经常让我哭笑不得。吃又吃不下，不吃又扫人兴，最后还得和别人解释老半天，这让我常常在社交场合备感尴尬，尤其是在一些我不唱主角的饭局或一些婚宴、喜宴上，挑剔的我能吃的菜可以说几乎没有，于是不得不忍饥挨饿回到家里再吃一顿。近年来，我主动砍掉了很多饭局应酬，不是自己不想去，而是担心扫了别人的雅兴。个中滋味，也只有自己体会最深。每每此时，我更加怀念自贵学长的细心和体贴，因为他永远地记住了我那独特的饮食习惯。
自贵从南开毕业后，继续发扬学霸本色，1998年考入北京邮电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，2001年远赴夏威夷大学攻读博士学位，最后留在了美国马里兰州。自从1998年南开之别，我们已经有17年没有相见了，这次他回来了，说什么也得同他喝上一杯。2015年5月19日，我约上几个从南开毕业的隆回老乡，专门来到自贵在长沙的住处，只想诚心诚意地用一席薄酒表达我对这位学长由衷的感谢。
那天的晚餐，我早早地赶到了饭店做准备，还特意留出几个菜没有点，就是想让自贵学长为他们家的一对宝贝女儿点上几个菜，毕竟他们一家在美国生活多年，可能不太习惯国内的口味了。
随着两个唧唧喳喳的小女孩冲进了包厢，多年未见的自贵学长终于出现了，我赶紧把他迎上座并招呼他点菜，没想到他一看菜单上的已点菜品，直接说了一句：“服务员，麻烦再加一份家常豆腐……”
17年后耳边再次响起这句简单朴实的话，思绪一下子让我回到了在隆回二中天天吃豆腐的岁月，更让我想起了自贵学长在南开对我的点滴关怀。这是一份跨越了两所母校的情感，任凭时光飞逝，永远也不曾流失，想着想着，我突然感到鼻子一酸，就差眼泪没有掉出来了。
（作者简介：欧阳文邦，隆回人。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，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。编著出版有《网住那缕缕乡情》《网聚乡情》《早春时节》等多部散文集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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