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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上勋章,他好想再回“马颈骨”

来源:邵阳市对外文化交流协会撰稿:魏艳时间:2016-04-28点击:

  清晨的医院走廊,渐渐多了脚步声,隔壁的病友、忙碌的护士向那位躺在23号病床上的老人致以问候。这几天,邵阳洞口县中医院609病房23床俨然是大家瞩目的焦点。
  老人闭着眼睛,似乎已陷入无边无际的沉睡。
  女儿已经在收拾行李了,摆着几张病床和柜子的病房略显狭窄,转不开身。“别落下了,我的,我的勋章…”耄耋老人轻微吐出几个字。女儿抓起老人的手按在胸前衣襟上。那是枚再简单不过的勋章,老人的手好一阵婆娑才放下,上面有醒目的几个字——“抗战老兵”!
 
   “马颈骨”,那个被他一刀一刀刻进心里的地方
   老人名尹大仁,家住洞口县山门镇田函村。今年88岁的他面容消瘦,话语寥寥。经历文革挨过批,尹老依然保持多年来的谨言慎行。
   村里人说,老人年轻时身体倍棒,碗口粗的树,他噌噌几下就能爬到顶。后来参加抗日战争,战后回到山门,成家育二子一女(大儿子为领养)。2002年老伴去世后,尹老轮流寄居在儿女家中。儿女们忙于生计外出打工,大多日子,尹老很是孤独。尤其2013年不慎摔断股骨,从此拄拐行动不便,生活潦倒。在田函村的大道边,偶尔天气晴朗的日子,尹老艰难地驻着拐杖,在门口晒会太阳。太阳西沉再驻拐进屋,身边难得来个说话的人时,这个半生飘零的老人裂开干瘪的嘴笑着,显出一些孩子气般的小兴奋。
   2015年,尹老被“关爱绿”——雪峰山关爱抗战老兵志愿者找到。确认尹老抗战老兵身份的第二天,志愿者为尹老送来了一辆轮椅,并为他及洞口其他60多位抗战老兵申请得到每人5000元生活补助金,和一枚国家颁发的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章。
   “勋章代表历史的记忆和见证,代表社会的认可和肯定。”尹老很珍惜这枚勋章,一直挂在胸前不肯取下。
  志愿者们常常会来尹老家中,带上保暖衣物、大米、食用油、还不忘捎上尹老喜欢吃的果冻,亲热地拉开家常,看老人还需要些啥,再陪老人看会电视。尹老最爱看抗战片,看着看着就打开了话匣子,说起当年点点滴滴。日子久了,志愿者们由此知道了尹老心中藏着的一个秘密。
  尹老惦记一个叫“马颈骨”地方。那是湘西会战最惨烈的战地。
  1945年,日军三线犯进,抗日部队速迅反击并堵住其退路。日军无奈下令其他联队全力救援。溆浦龙潭与洞口山门之间的“马颈骨”,只有一条8公里长的峡谷,最窄处1米多宽。营救和被营救的日军企图穿越马颈骨通关,没料到抗日部队早在两面山上设伏。战役打响,日军伤亡惨重——“进军龙潭兵力共15029人,战役后只剩216人”。
  71年前,这场“马颈骨”血战为夺取湘西会战的胜利功不可没!当时的尹老是18军11师33团输送连的一位小战士,在桐山乡雷湾同日军接火,18军打出了王牌军的威风!战役过后,尹老经过往山门方向4里地的龙桥,看到河里浮起一层日军的尸体。他觉得“既自豪又解气”。
  多年以后,桐山当地百姓砍柴打猪草路过“马颈骨”,俯首可拾日军枯骨及军刀等遗物。
  多年以来,“马颈骨”也成了尹老一刀一刀刻进心里的地方。“扛起枪,上战场,不灭鬼子不还乡!”老人曾在文革时偷偷摸摸去过,而现在,他要别上那枚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章,再上“马颈骨”。老人说,许多战友们在那,我要和他们好好说会话,好好告别。他们等我好久了。
 
  等我好了,带你们再上“马颈骨”
  2016年4月18日,“关爱绿”志愿者马霖、高佬、戴姐再次前往山门镇田函村看尹老。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顿时揪心。
  尹老无力地躺在床上,左腿骨瘦如柴,脚背溃烂,脚趾坏死发黑,像几截被火烧成炭状的树杈。看到志愿者,被病痛折磨的老人眼里渗出浑浊的泪,嘴角歪向一边,“连累你们了……”
   今年年后,年事已高的尹老左脚无故病变,儿女们经济困难仅能维持基本生活和家用,面对医疗费十分无助。在县人民医院住了几天,用了几千元钱后尹老执意出院。这位曾经历过战火纷飞的老兵心里做了一个决定,他要独自顽强走完生命中最后的日子。
   “纵然时光荏苒,英雄老去,也不让他们从视线里轻易消失。”
   “只要存有一丝希望,也要为老人减轻一份痛苦。”
   “让老兵生活有尊严,居有所安,病有所医。”
      ……
  “雪峰山关爱抗战老兵协会”微信群,志愿者们纷纷出谋划策。4月19日,志愿者与尹老儿女商谈治疗事宜,从各种渠道了解病症确定治疗方案,并积极联系募集医治所需费用。
   4月20日洞口县中医院为尹老免费提20供救护车。中午时分,尹老在医护人员、志愿者、县电视台记者的陪伴下,住进609病房。病房门口汇集了不少人,大家嘘寒问暖对这位抗战老兵表示敬意。
  4月21日,加拿大籍华人Amanda为尹老捐助5000元救助金。
  最质朴的语言,最温暖的传承,这座小城里充盈着大爱,让老兵不再孤单。
   “等您好了,陪您一起去‘马颈骨’,看当年杀敌的地方!”志愿者邓默默为尹老喂着稀饭,老人吃得很少,仅两三口后摆手表示不吃了,邓默默叹口气轻轻扶起老人,再小心喂上一小口尹老平日最爱吃的果冻。尹老点点头:“好,到时候、上马颈骨……有你们在,我很安心……”
   
   “马颈骨”,此生再也回不去的地方
  杯子、脸盆、药品,还有尹老同样看重也标识着“抗战老兵”的帽子和外套,尹老女儿都细心整理好了,衣物的皱褶用手一一抚平。结合县人民医院、县中医院医生检查会诊结果,尹老的腿脚确实难以治愈。老人也似乎冥冥中有了感应,告诉女儿“落叶归根”。
  “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,当年我能从战场上活下来,还有什么不知足?年轻时为国效力,现在老了,得到政府认可、社会关怀、大家善待,还有那么多不知道姓名的人关注着。很好了。”尹老女儿流着泪,转述尹老这些日子以来说过最多的话。
  志愿者忍着眼泪,俯身在尹老耳边:“您还是住些日子吧,不要出院,我们还等你脚好了,一起去看‘马颈骨’。”
   尹老的声音断断续续:“‘马颈骨’、是去不了,我清楚得很……”
   “别浪费钱,还有其他,其他战友们需要钱,都也不容易。”歇了好久后,尹老继续说。
  这是他心底最朴素的想法。
   纵然穿越宏大的历史,老兵始终带着善良与坚韧的力量。
  志愿者们背过脸,七尺男儿到底没有忍住泪水。
  那个魂牵梦萦的“马颈骨”,成了尹老此生再也回不去的地方。
  71年前,大概是1945年5月的一个夜里, 17岁的小战士尹大仁离开“马颈骨”战场时仰头环顾。四面雪峰静谧,夜幕星星闪耀。
  “扛起枪,上战场,不灭鬼子不还乡!”那个年少英武的小战士心中默念。如果活下去,我一定常来这看看。黑暗中他眼神明亮。
 
图一:2015年“关爱绿”志愿者找到老兵尹大仁

图二:如今被病腿折磨的老人

图三:儿媳在为尹老喂药

图四:洞口县中医院院长曾志刚免费安排救护车辆

图五:4月20日,尹老在中医院医护人员、志愿者、县电视台记者的陪伴下入院

图六:“关爱绿”志愿者邓默默为尹老喂粥
 
记者笔记:
  “老兵在风中,我们在行动!”即使了解尹老病情难愈,但“关爱绿”志愿者们未曾轻言放弃。尹老的病腿属腘动脉硬化并多化斑块形成,导致左足1、5脚趾坏疽;左足背坏疽且行蜂窝组织炎。根据医院诊断结果,目前有两种治疗方法:一、搭桥。(但尹老绝大部分血管均老化)。二、截肢。把血管堵塞以外的地方截了。(考虑老人年事已高和病人家属意见作罢)。现在老人已经回到洞口县山门镇田函村的家中,家属表示老人精神状态还好,只是病退无力回天。志愿者们建议有中药医治和微创经验的朋友们推荐治疗方案(具体请联系“关爱绿”曾宪军13187298120;马霖18173981077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