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念从前的慢时光（随笔）
来源:邵阳日报新指媒撰稿:李福信时间:2017-01-31点击：次
下图：这张照片，很像（本文作者）故乡的鲤溪。
那条无声无息的小溪，那条伸向绵绵天际的小溪，那条哺育了我的故乡鲤溪，依然是我跟着哥哥在溪里摸鱼捉鳖、爬澡戏水的鲤溪吗？
（一 ）
家在溪岸，溪在山边，山在云端，云飘炊烟。美好的乡村风景里，那一望无际的稻浪，那流水淙淙的小溪，那炊烟袅袅的晨昏，和白云飘飘的山巅，老鹰盘旋的天空，就是我的故乡了。
下图：鲤溪美好的田园风光（2016年实景拍摄），我魂牵梦绕的家园
故乡有个美丽的名字，故乡叫着鲤溪。
今夜——大年三十，炮火连天。
今夜，我在远离故乡的城市，远离了故乡的山水，远离了故乡的亲人，在炮火连天、霓虹闪烁的喧嚣中，在车水马龙、摩天高楼的眩晕里，就想家乡的哥哥侄子了，就想家乡的熟悉老屋了，就想在另一个世界、不再与我一起过年的父母了。
忍不住就打电话回去。
电话那头，一片热热闹闹的声音，就晓得了故乡的欢乐：三哥放塘捉了鱼，二哥燃香祷了告，大哥筛酒敬了老爷；
——就晓得了十里八村的乡邻虔诚祈福了，左邻右舍的族人热闹过年了，心里蓦然颤动，心里暖流涌动。
我也想回去了。
只是，人在江海，心飞回去，人回不去了。
只是，母已不在，偶尔回去，心回不去了。
也许，你同我一样，也回不去那个有着许多童年故事，有着满满少年故事的故乡了。
今夜，你也在思念故乡吗？
（二）
遥远的记忆里，我的故乡：芳草鲜美，落英缤纷；稻浪滚涌，屋舍轻灵；石板小路，鸡犬相闻；拜年作揖，乡里乡亲。
可是，那生生不息的故乡，那回味无穷的故乡，像水下的流沙，像起风的浮萍，随波逐流，慢慢流失了。
漂泊的游子，归拢起漂泊的灵魂，依然执著地每年回到故乡。
可是，那个熟悉的故乡，却越来越找不到了。
儿童相见不相识，笑问客从何处来。熟悉的长辈一个个过世了，熟悉的邻居一家家外出打工了，熟悉的房子一座座推倒重建了；田野里没有了稻浪，池塘里没有了浮萍，小河里没有了鱼虾。
记得：小时候过年，最喜欢打糍粑了，最喜欢看着妈妈带着嫂嫂、姐姐揉糍粑了，也最喜欢吃沾着黄豆粉麻子粉的热糍粑了。
记得：每次杀过年猪，嗷嗷叫众人推拉拖拽的场面最为热闹。我是一个“假和尚”，怕杀猪，怕看到杀猪，却爱吃猪肉。过完年，妈妈会将自己最喜欢吃、最舍不得吃的——猪小肠、猪肚子等，给我带好，带到城里去。
以前，每次过年，最喜欢吃妈妈最拿手的粉丝鸡肉、糯米肉丸。那么一大盆端上来，香香的，看着就想吃，总是忍不住偷偷捏起一个糯米肉丸一口吞了。
可如今，已是梦里不知身是客，只能在梦境咂吧回味了。记得：那时候我最盼望的“初一崽初二郎、初三初四拜姑娘、初五初六拜舅舅、初七初八拜姨娘”的传统拜年习俗。我跟着大人，走东家拜新年，走西家喝甜酒的喜悦，我带着晓坤和侄儿老唱老高等几个爱热闹爱电视的小不点，大年三十夜，去到福鼎哥哥家里，看春晚看到子夜再见的心动，初一穿上洗净烘干、口袋最多的、不是新衣的新衣，挨家挨户拜年装瓜子糖果的开心。
一切仿佛在昨天，又好像在今天。只是，这些美好的年俗，而今已经不再了，而今烟消云散了。
（三）
那时乡村人多的地方，是雪地里，是泥泞路上，总有络绎不绝的拜年乡亲。碰上了，就欢喜地互相作揖拜年，欢喜地谈论着当年的好收成。然后，互相掏几颗纸包糖，争着给吸溜着通红鼻子的孩子；以致欢喜的孩子们，在雪地里一路冲锋奔跑。
而今，乡村人多的地方，也是最热闹的地方，不再是拜年的路上了，不再是在拜年的饭桌上，不再在喝炒米茶吃糖果瓜子的堂屋了，而是那些一边小孩子看电视、一边大人们打牌玩乐的地方了。
那原本热热闹闹互相走动的乡邻，那以前亲亲热热互相守护的亲戚，只有表面的寒暄，只有背后的生疏了。
我的故乡，回不去了。
你也回不去自己的故乡了吗。
（四）
纵然陶令还在，菊花已经不在了；纵然南山还在，篱笆已经不在了。曾经铺满浮萍与荷花、有鸭子、有鱼虾、有冬天结冰、有戏水孩童、和浣衣少女的清清池塘，也已经不在了。
四邻何所有，三两孤寡童。
回望故乡，那个有水、有鱼、有山道、有马帮、有蓝天白云、有老鹰盘旋的故乡，那个温暖、淳朴、安定的故乡，那个有小学学堂、童声鼎沸的故乡，那个热热闹闹、有无数人的故乡、不等元宵散去、不等正月散去，转眼又成人烟稀少之地了。
下图：温暖的火盆，温暖了冬天的岁月，温暖了年味的人生
（五）
生活节奏越来越快，快得让我们有些不适应，快得让我们每到周末，都想恋在床上，饱饱地好好睡个囫囵觉。
于是，想念起从前美好的慢时光了。
从前的时光——好慢。
车，马，长袍，邮件都慢，慢得在深山老林里钩松油的大哥，想等上我替不识字的妈妈、大嫂写去的家信，要等上好多天，慢得我在珞珈山的岁月，要等上伊人的一个问候，要等上好多天。感觉里，从前的月光也是好慢。上院子的李家三爷新屋上梁，在五更天时分，早早就听说会有糍粑从上梁的梁上木匠师傅手里撒下，害得我和鹅哥、狗弟，看着月亮从东边慢慢飘到西天，花费了我们在半个梦里看星星满天的时间。
（六）
从前最慢的，当数走亲戚的脚步最慢了。
五黄六月，天气炎热，正是双抢农忙季节。正好舅娘生日了，嫁到六坪的三个姨娘，嫁到马埠头的姨娘，嫁到鲤溪的我的妈妈，自然没有了时间，就打发晓玲姐、小三姐、牛伢者、四伢者、我们几个小外甥，去给七星桥的舅娘祝福。
我们欢喜地从一个村子，到另一个村子，走了大半天的时间。可是，走到了舅娘家，碰上了舅娘蹲坐在门槛上撕心裂肺地痛哭，那个与我玩得好的，我正想找她玩的小表妹，被病痛折磨走了。
那个舅娘的生日酒，我们呷得分外不好，那天回来的路上，我们走得格外沉重，直走得日落西山，暮霭升起。
（七）
最喜欢的时光，是与妈妈在一起的时光。那些个我没有长大的冬天，那些个生活拮据、一天只能吃两顿的冬天，妈妈带我们早早吃了红薯饭晚餐，就撮火到火柜里，带着我和姐姐、哥哥，温暖在挤挤窄窄的火柜里。妈妈心灵手巧地用一片一片的碎布条贴着千年底，用自己纺的丝麻线纳着千年底，量着比划着我和姐姐、哥哥香香的光光的小脚丫尺寸。
我们欢喜着，笑闹着，有新布鞋穿了，不用打赤脚了。
（八）
那时的时光啊，多好。那时的我们，都不用行色匆匆，都不用使劲折腾。因为，我们的父辈知道，我们父辈的父辈知道，庄稼不会因为人着急而快速成熟，鸡鸭也不会妈妈着急多生几只蛋。那时，父辈们不要白加黑五加二，学生们少有家庭作业，更不晓得补课，大家都在悠闲地生活，天不下雨的时候，没有人会跑在路上。
（九）
时间好快，一转眼，三十多年过去。
一睁眼，从早忙到晚，我们口袋里的钱多了。可是，我们身边的美好少了。
在给刚读大学的孩子写了一半的书信（就不再写）的落寞中，
在大家都在低头抢微信红包的喧闹、喧嚣里，
在“地球不爆炸、我们不放假”的豪言壮语里，
在五加二白加黑的日日夜夜里，
在告别以前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旧时光，阔步走向五点起床、深夜而归的都市时代，
那些陪孩子的时间，那些谈恋爱的时光，那些《常回家看看》的时空，
那些可以安放一丝清新的空气、可以看到一缕飘飘的白云、可以安放我们往日的从容、可以缓慢徜徉的山水田园……
（本文作者：李福信 笔名樱花雪，湖南新宁籍，供职于邵阳市委某部门）
那条无声无息的小溪，那条伸向绵绵天际的小溪，那条哺育了我的故乡鲤溪，依然是我跟着哥哥在溪里摸鱼捉鳖、爬澡戏水的鲤溪吗？
（一 ）
家在溪岸，溪在山边，山在云端，云飘炊烟。美好的乡村风景里，那一望无际的稻浪，那流水淙淙的小溪，那炊烟袅袅的晨昏，和白云飘飘的山巅，老鹰盘旋的天空，就是我的故乡了。
下图：鲤溪美好的田园风光（2016年实景拍摄），我魂牵梦绕的家园
故乡有个美丽的名字，故乡叫着鲤溪。
今夜——大年三十，炮火连天。
今夜，我在远离故乡的城市，远离了故乡的山水，远离了故乡的亲人，在炮火连天、霓虹闪烁的喧嚣中，在车水马龙、摩天高楼的眩晕里，就想家乡的哥哥侄子了，就想家乡的熟悉老屋了，就想在另一个世界、不再与我一起过年的父母了。
忍不住就打电话回去。
电话那头，一片热热闹闹的声音，就晓得了故乡的欢乐：三哥放塘捉了鱼，二哥燃香祷了告，大哥筛酒敬了老爷；
——就晓得了十里八村的乡邻虔诚祈福了，左邻右舍的族人热闹过年了，心里蓦然颤动，心里暖流涌动。
我也想回去了。
只是，人在江海，心飞回去，人回不去了。
只是，母已不在，偶尔回去，心回不去了。
也许，你同我一样，也回不去那个有着许多童年故事，有着满满少年故事的故乡了。
今夜，你也在思念故乡吗？
（二）
遥远的记忆里，我的故乡：芳草鲜美，落英缤纷；稻浪滚涌，屋舍轻灵；石板小路，鸡犬相闻；拜年作揖，乡里乡亲。
可是，那生生不息的故乡，那回味无穷的故乡，像水下的流沙，像起风的浮萍，随波逐流，慢慢流失了。
漂泊的游子，归拢起漂泊的灵魂，依然执著地每年回到故乡。
可是，那个熟悉的故乡，却越来越找不到了。
儿童相见不相识，笑问客从何处来。熟悉的长辈一个个过世了，熟悉的邻居一家家外出打工了，熟悉的房子一座座推倒重建了；田野里没有了稻浪，池塘里没有了浮萍，小河里没有了鱼虾。
记得：小时候过年，最喜欢打糍粑了，最喜欢看着妈妈带着嫂嫂、姐姐揉糍粑了，也最喜欢吃沾着黄豆粉麻子粉的热糍粑了。
记得：每次杀过年猪，嗷嗷叫众人推拉拖拽的场面最为热闹。我是一个“假和尚”，怕杀猪，怕看到杀猪，却爱吃猪肉。过完年，妈妈会将自己最喜欢吃、最舍不得吃的——猪小肠、猪肚子等，给我带好，带到城里去。
以前，每次过年，最喜欢吃妈妈最拿手的粉丝鸡肉、糯米肉丸。那么一大盆端上来，香香的，看着就想吃，总是忍不住偷偷捏起一个糯米肉丸一口吞了。
可如今，已是梦里不知身是客，只能在梦境咂吧回味了。记得：那时候我最盼望的“初一崽初二郎、初三初四拜姑娘、初五初六拜舅舅、初七初八拜姨娘”的传统拜年习俗。我跟着大人，走东家拜新年，走西家喝甜酒的喜悦，我带着晓坤和侄儿老唱老高等几个爱热闹爱电视的小不点，大年三十夜，去到福鼎哥哥家里，看春晚看到子夜再见的心动，初一穿上洗净烘干、口袋最多的、不是新衣的新衣，挨家挨户拜年装瓜子糖果的开心。
一切仿佛在昨天，又好像在今天。只是，这些美好的年俗，而今已经不再了，而今烟消云散了。
（三）
那时乡村人多的地方，是雪地里，是泥泞路上，总有络绎不绝的拜年乡亲。碰上了，就欢喜地互相作揖拜年，欢喜地谈论着当年的好收成。然后，互相掏几颗纸包糖，争着给吸溜着通红鼻子的孩子；以致欢喜的孩子们，在雪地里一路冲锋奔跑。
而今，乡村人多的地方，也是最热闹的地方，不再是拜年的路上了，不再是在拜年的饭桌上，不再在喝炒米茶吃糖果瓜子的堂屋了，而是那些一边小孩子看电视、一边大人们打牌玩乐的地方了。
那原本热热闹闹互相走动的乡邻，那以前亲亲热热互相守护的亲戚，只有表面的寒暄，只有背后的生疏了。
我的故乡，回不去了。
你也回不去自己的故乡了吗。
（四）
纵然陶令还在，菊花已经不在了；纵然南山还在，篱笆已经不在了。曾经铺满浮萍与荷花、有鸭子、有鱼虾、有冬天结冰、有戏水孩童、和浣衣少女的清清池塘，也已经不在了。
四邻何所有，三两孤寡童。
回望故乡，那个有水、有鱼、有山道、有马帮、有蓝天白云、有老鹰盘旋的故乡，那个温暖、淳朴、安定的故乡，那个有小学学堂、童声鼎沸的故乡，那个热热闹闹、有无数人的故乡、不等元宵散去、不等正月散去，转眼又成人烟稀少之地了。
下图：温暖的火盆，温暖了冬天的岁月，温暖了年味的人生
（五）
生活节奏越来越快，快得让我们有些不适应，快得让我们每到周末，都想恋在床上，饱饱地好好睡个囫囵觉。
于是，想念起从前美好的慢时光了。
从前的时光——好慢。
车，马，长袍，邮件都慢，慢得在深山老林里钩松油的大哥，想等上我替不识字的妈妈、大嫂写去的家信，要等上好多天，慢得我在珞珈山的岁月，要等上伊人的一个问候，要等上好多天。感觉里，从前的月光也是好慢。上院子的李家三爷新屋上梁，在五更天时分，早早就听说会有糍粑从上梁的梁上木匠师傅手里撒下，害得我和鹅哥、狗弟，看着月亮从东边慢慢飘到西天，花费了我们在半个梦里看星星满天的时间。
（六）
从前最慢的，当数走亲戚的脚步最慢了。
五黄六月，天气炎热，正是双抢农忙季节。正好舅娘生日了，嫁到六坪的三个姨娘，嫁到马埠头的姨娘，嫁到鲤溪的我的妈妈，自然没有了时间，就打发晓玲姐、小三姐、牛伢者、四伢者、我们几个小外甥，去给七星桥的舅娘祝福。
我们欢喜地从一个村子，到另一个村子，走了大半天的时间。可是，走到了舅娘家，碰上了舅娘蹲坐在门槛上撕心裂肺地痛哭，那个与我玩得好的，我正想找她玩的小表妹，被病痛折磨走了。
那个舅娘的生日酒，我们呷得分外不好，那天回来的路上，我们走得格外沉重，直走得日落西山，暮霭升起。
（七）
最喜欢的时光，是与妈妈在一起的时光。那些个我没有长大的冬天，那些个生活拮据、一天只能吃两顿的冬天，妈妈带我们早早吃了红薯饭晚餐，就撮火到火柜里，带着我和姐姐、哥哥，温暖在挤挤窄窄的火柜里。妈妈心灵手巧地用一片一片的碎布条贴着千年底，用自己纺的丝麻线纳着千年底，量着比划着我和姐姐、哥哥香香的光光的小脚丫尺寸。
我们欢喜着，笑闹着，有新布鞋穿了，不用打赤脚了。
（八）
那时的时光啊，多好。那时的我们，都不用行色匆匆，都不用使劲折腾。因为，我们的父辈知道，我们父辈的父辈知道，庄稼不会因为人着急而快速成熟，鸡鸭也不会妈妈着急多生几只蛋。那时，父辈们不要白加黑五加二，学生们少有家庭作业，更不晓得补课，大家都在悠闲地生活，天不下雨的时候，没有人会跑在路上。
（九）
时间好快，一转眼，三十多年过去。
一睁眼，从早忙到晚，我们口袋里的钱多了。可是，我们身边的美好少了。
在给刚读大学的孩子写了一半的书信（就不再写）的落寞中，
在大家都在低头抢微信红包的喧闹、喧嚣里，
在“地球不爆炸、我们不放假”的豪言壮语里，
在五加二白加黑的日日夜夜里，
在告别以前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旧时光，阔步走向五点起床、深夜而归的都市时代，
那些陪孩子的时间，那些谈恋爱的时光，那些《常回家看看》的时空，
那些可以安放一丝清新的空气、可以看到一缕飘飘的白云、可以安放我们往日的从容、可以缓慢徜徉的山水田园……
（本文作者：李福信 笔名樱花雪，湖南新宁籍，供职于邵阳市委某部门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