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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的年——舂糍粑

来源:爱de絮语公众号撰稿:小安时间:2017-05-19点击:

  2017年的春节,因为工作羁绊,我们全家又留在广东。每逢佳节倍思亲,穿行在异乡冷清寂静的街道,虽然在这个城市待得比故乡还久,但心却还是早已飞越千山万水,回到了湘西南的那个偏僻小山村。浓浓的乡愁,压得我情绪十分低落,还好此时收到了嫂子和妈妈从老家寄来的腊肉、猪血丸子、腊鱼及糍粑。这些都是我们全家人最爱的故乡美食,尤其是糍粑,更是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。
 
  那时候我大概13、4岁吧,奶奶还在,叔叔也在,爸爸也没有外出打工,一大家子人齐齐整整、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,参加我们整个大家庭每年一次的舂糍粑盛会。
 
  小时候我们家田不多,种的糯谷也不多,每年腊月,妈妈酿完甜酒后已经所剩无几,叔叔和堂叔们家的情况也差不多,但是,我们一大家子总是会把所有的糯米凑在一起来舂上几臼糍粑。
 
  要舂糍粑,准备工作得先做好,首先得清洗:洗米、洗甑、洗竹匾、洗粑印、洗石臼、洗大木椎,当然还要洗干净手。每一样舂糍粑要用到的器物的清洗都是严格而又认真的,因为只有这样,做出来的食物才素净,也才敢拿到亲戚家去拜年。另外还要准备香油和粳米粉,香油是出毛坯时涂在手上防止糍粑团粘手的,粳米粉也是用来防止粘连的。
 
  舂糍粑是个既讲究技术和配合,也需要蛮劲,还需要耐力的活。
 
  首先是米饭要蒸得不软不硬不夹心,打出来的糍粑才好吃。妈妈在厨房里算不得能手,但却很会蒸米饭,所以,这一关基本都是由她来负责。那年腊月27的晚上,妈妈把糯米淘洗干净,然后放在大陶缸里,用刚从井里挑来的井水泡起来。腊月28的早上,妈妈早早地起床把米捞出来滴干水,再给早已洗干净的杉木甑底垫上洗干净的稻草,然后安放到装了水的大铁锅,最后把滴干水的泡得白白的糯米装进甑里……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后,她就坐在大灶前开始烧火。
 
  出粑坯绝对需要好眼力和经验,先要把一大团打得粘乎乎的糍粑粘上粳米粉揉得光滑而不粘手,然后再分成一个个小圆球,这些小圆球还要不大不小,刚好能填满粑印(木头刻的糍粑模)是最漂亮的。要是忽大忽小做出来的糍粑就难看了,小了会因为填不满粑印而显得单薄可怜,大了也会因为满出粑印而显得臃肿肥厚。和往年一样,那年的这个环节是由经验老到的奶奶在把控。
 
  堂婶负责打饭,小婶则带着我们这些小孩们负责压糍粑、端糍粑、摆糍粑。最关键、最重要、最需要力气的舂糯米饭环节,当然是由爸爸和所有的叔叔们来做的!爷爷没动手,他背着手站在旁边做总指挥。
 
  记忆中的妈妈在认真地烧着柴火,红红的火苗把她原本就红润的脸庞映得绯红绯红的,她的额角挂着细微的汗珠,她笑吟吟地打发着一拨又一拨跑来问她的人:莫催、莫催,熟了自然会叫你们。仿佛等了一千年那么久,杉木甑里终于飘出糯米饭特有的清香,先是淡淡的,然后越来越浓,到最后漾满整个烧火的厢房,妈妈站起来用衣袖擦了擦汗,告诉大家:可以动手了!
 
  她的这句话犹如一声发号令,早就在旁边说笑着烤火等待的大人们,以及正在走廊上追赶打闹做游戏的小孩们全都围了拢来,舂糍粑终于正式开始了。
 
  爸爸和堂叔拿着木椎得意地笑着,他们就像准备上战场的英雄一般骄傲!哥哥和堂哥在旁边看着眼热,伸出手去摸那小腿般粗的大木椎,大人们笑着说:你们就想讨婆娘了?再多吃几年饭吧!哥哥和堂哥听了这话,红着脸讪笑着缩回了手。在我们老家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谈:一个年青男子,能舂得好一臼糍粑,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合格的农家汉子;能舂得好一臼糍粑,也就可以娶婆娘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了。
 
  堂婶掀开杉木甑的盖子,浓浓的糯饭香跟着白白的热气一起往外冒,闻到这香味,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口水都流了出来。堂婶把糯饭装进早就洗净沥干的搪瓷盆里,然后端着跑到一墙之隔的堂屋里来,看到她从自己的身边经过,贪吃的孩子(比如我),马上伸手抓了一把,也顾不得烫就塞进嘴里大嚼了起来,滚烫的糯米饭烫得我们龇牙咧嘴,大人们看了只是摇着头笑着说:“小心烫起泡!”
 
  堂婶把热气腾腾的糯饭倒进干干净净的青石臼里,爸爸和三堂叔一人拿一根木椎,隔着石臼摆好架势对立站着,然后呼喝一声就开始了。
 
  他们先用暗劲把糯饭按在石臼壁上快速地碾磨(老家话说捱),糯饭很快就被碾磨得粘在木椎上了,爸爸看了后说,可以舂了。于是,他和三堂叔都提起大木椎,一人一下、此起彼落的开始砸了起来。石臼里传出“哐哐”的闷响,泥土的地面好像都被震得动了起来。爸爸和三堂叔这两个壮实的农家汉子一边绞一边舂,舂着舂着石臼里的糯饭粒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粘乎乎的胶质团。石臼里原本腾腾上冒的热气不见了,它们全都跑到爸爸和三堂叔的头上去了,把爸爸和堂叔热得整张脸上都爬满了汗珠。
 
  要得了,可以起出来了!这是爷爷在发号施令。
 
  奶奶听了,连忙把新搓的稻草绳放水桶里泡湿,然后用两只手各握一端,站在早就洗干净晾干、洒了厚厚一层粳米粉的门板旁边,等爸爸和堂叔他们把糍粑团挑来。又是一声呼喝,爸爸和堂叔一齐用力,用大木椎将糍粑团从石臼里扯了出来,送到奶奶面前。奶奶马上把绳子套在木椎上,然后拉紧,再绞着往下拉,糍粑团终于和大木椎分离了。奶奶放下绳子,手往装了香油的碗里沾了下,然后搓了搓,抓住糍粑团就开始揉了起来。
 
  有一些糍粑团不听话,它们硬是要赖在石臼里,我们这些孩子们就扑上去用手抠了下来,然后塞进了嘴巴。奶奶那边也守了几个“小土匪”,他们趁奶奶去给手沾油的空当,伸出小爪子在糍粑团上揪了一块,快速地塞进嘴巴里满心欢喜地嚼了起来。这时候大人还是不会骂我们的,因为快要过年了,再说这样的机会一年毕竟才一次啊!
 
  堂婶又打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米饭倒进石臼里,这一次是叔叔和二堂叔一起舂,他们两人刚开始配合得不是很默契,有好几次大木椎都撞到了一起,发出“哐哐”的巨响。爸爸和三堂叔站在旁边歇气,他们叫来哥哥和堂哥在旁边观摩,然后向他们解说:舂糍粑既要有力气还要有技巧,更要会配合,总结起来就是“快、准、稳、狠”四个字。手中的木椎舂下去要快,提上来也要快,速度慢了,木椎就会粘在粑团上,要费很大的劲才拔得出来;要看准位置舂,一人一下,这个舂了下去另一个才能舂,千万不能舂到另一根木椎上,要不然两个人的手都会震痛;木椎一定要拿稳,力气匀着使,如果一开始舂时像落急雨一样“噼里啪啦”,手很快就没力了;手拿紧木椎,摆好架式,把木椎用力狠狠舂下去,这样才能把糯米饭舂烂,舂均匀。
 
  现在大家庭的人分成两组,一组由男人组成,他们围着石臼舂得震天动地;另一组由老弱妇孺组成,大家围着门板也干得热火朝天。奶奶把糍粑团揉得既光滑又不粘手,然后搓几下,再一揪,一个小圆球就从她的手里滚到门板上,那动作快速流畅,看上去就像一个武林高手在打功夫一般精彩。
 
  糯米饭蒸好了,妈妈又来帮忙做糍粑,她捡过小圆球继续搓,一直搓到溜圆后再压扁,然后丢给旁边的人放到粑印里印花定型。我们几个大一点女孩两个人共用一个粑印,双手并用,先往粑印里撒粳米粉,再放上糍粑坯,然后就细心而又认真地按压,把粑印的每个地方都填得满满的,最后把粑印反过来一磕,就倒出来4个糍粑。一粒粒的糯米就此终于蜕变成浑圆、饱满、精美、可口,象征着团圆和吉祥的糍粑……
 
  刚做好的糍粑是热热的、软软的,放在大竹匾里晾一阵子后就会慢慢变凉、变硬,等到完全硬后,大人们就会收集到一起点数,再按各家的糯米数量来平均分配。
 
  二十五、打豆腐,
  二十六、杀猪猪,
  二十七、杀阉鸡,
  二十八、舂糍粑,
  二十九、样样有……
 
  伴着童年的歌谣,旧的一年过完了,新年的初一,这些糍粑会被装进包包,伴着我们一起去亲戚家拜年……